班主任是最重要的老师

　　“班主任是最重要的老师”，这句话是20多年前学生毕业离校时说的。20多年过去了，他们仍然这样说。品味学生的这句话，回忆自己的工作经历，联想到当今基础教育的各种现象，不禁有许多感慨。

　　的确，班主任和学生接触多，比较容易获得学生的感情；但重要的，是他的教育职责非同一般，对学生的影响巨大。

　　这是一项重要的工作，这项工作需要一名教师的爱心和智慧，还需要有恒久的毅力，特别是在当今。当然，不是每位教师都适合做班主任的，有些是能力素养不足，有些是性格原因，甚至也有品格方面的问题，可是在应试教育之风愈演愈烈之时，在评价体系异化之际，学校选择班主任往往另有考虑，这就使得一部分班主任工作变得困难，工作压力变大，渐渐的“没意思”了。很多地区考核评比（包括职称评审），班主任任职年限是“硬杠杠”，——不管其他业绩如何，差半年也不行。这使一些青年教师非常郁结，也使一些原先能从班主任工作中获得愉快的教师觉得自己的工作意义被矮化了；而与此同时，一些不愿意做班主任的教师不能正常履行职责，没能让学生得到最好的教育。

　　为什么班主任是“最重要的老师”？

　　首先要从学生的位置来思考，学生需要有精神的导师。学生求学，除了渴求获得知识能力，也需要有精神向往与寄托，特别在青少年时期，他们需要有“人生标杆”式的人物在身边。这个标杆式的人未必是历史名人，未必是文学作品中的形象，也未必是媒体宣传的英模人物，而是他每天都能接触到的、值得他学习并景仰的活生生的人。父母作为亲人，有时起不到那样的作用，或者达不到那种理想的境界，于是他会在学校里找寻，在社会上找寻。学校是他生活时间最多的地方，在这里，学养高的老师，有精神感召力的学长，都有可能成为他景仰的人。他需要一个有人格魅力的灵魂的导师。在他心目中，这个人是真诚可靠的，像他背后的一座大山；这个人坚定有力，能一下子把他从泥淖里拉起来；这个人富有经验，总能在他最困惑的时候点亮一盏灯……

　　和老教师交流时，大家谈得最多的是担任班主任的记忆。我们都教过很多学生，他们把我们的帮助记在心里，也许我们没能满足他们心灵的需要，也许我们在他们困难时做得不够有力，但是，只要我们是真诚地工作，他们就会接受我们，我们也能问心无愧。

　　我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任班主任时经常写一些笔记，提出一些个人观点，这些杂记发表时，我主张的人道精神教育也曾让一些同行疑惑。我认为，学校应把班主任工作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因为教育的目的是为了“立人”，而不是培育精神侏儒，不是养育奴才；要尽一切可能让学生在学校找到自己的精神导师，这就必须发扬优秀的教育传统。我任职的学校是原来的中央大学附中，大概从1928年到1941年的“中大实校”时期，学校以导师（即班主任）的名字命名班级，如常任侠先生负责的班，就叫“任侠级”，严蕖裳先生的班，就叫“蕖裳级”。有意思的是当时在附小任教的斯霞老师被任命做级任时，校长犯了难：她的名字只一个字，总不能叫“霞级”吧？（优秀班主任  www.banzhuren.cn）于是找了个变通的办法，叫“思霞级”。许祖云老师告诉我，他后来问过斯霞老师，为什么早年发表的论文会署名“斯思霞”，斯老师说起这个原委。这种以导师命名班级的做法有很多好处：学校管理工作有许多便利，学生能终生铭记老师的教诲；更重要的，是教师的荣誉感，因为他们的名字将会伴随学生的一生，他们必须要让自己成为品格优秀的人，成为最杰出的教师。十年前，见到一位耄耋之年的校友，他叹息：“我们‘任侠级’的同学没几个啦！”——这个“任侠级”令人长怀不已，常任侠先生的德行和他传奇般的经历，他的弟子们的对他的追念，永久地载入了校史。最近，在南京九中震旦分校看到用班主任姓名命名班级，每间教室门口的木牌上都有班主任的姓名，听说他们这样做已经好几年了，我感到非常振奋。我认为这个方法可以在一些条件成熟的学校推广。我一时没有其他考虑，我想到的是：让我们的名字跟随学生一生，是教师最高的荣誉；教师要配得上这样的荣誉，就必须对自己的职业操守和专业精神提出更高的要求。

　　班主任的形象会影响学生一生。一般而言，一个人在基础教育阶段，接触的班主任也就那么五六个（或许更少），这几个人的人格素养和品格，对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形成会有直接的作用，也对他的习惯和教养有直接的影响。

　　我从教之初，曾注意到一种现象：同年级的学生，精神境界、气质修养的差异为什么会那么大？为什么“班风”会有不同？这种差异是如何形成的？后来逐渐发现，班主任和主要的任课教师对学生影响很大，特别是精神方面的导引。有些班，学生诚朴大气，有胸襟，志存高远，庄敬自强；在这样的班任课，从来不感到疲劳，总是感到很愉快。而有些班的学生心胸比较狭窄，遇事总是要斤斤计较，怨天尤人，小家子气；老师不好意思批评他们气质猥琐，至多只能说“怎么有点站不出来的样子”。这时就不得不看看是什么人领导这个班了，班主任气质往往不佳，心理有些阴暗，不善于与人相处，忌妒心强，缺乏创造人格。真是什么样的老师带出什么样的学生！我痛感一些学生境界不高。不久前，在对高三学生演说中，我问，虽然都说“合理存在”，大海翻腾洪波涌起和“阴沟里面冒泡泡”，好像都是“运动”，难道有可比性么？应试教育让相当一部分教师丧失理想，也让原本健康的儿童逐渐变得庸俗猥琐，这是多么可悲的现实啊！学生的家庭教养很重要，孩子在外的言行往往代表了家庭教育水平；同理，班主任和教学群体给一个班的学生打下的精神烙印也会在很长一段时期难以磨灭，有的甚至影响一生。想到这一点，作为教师，我常常很忧虑。现今一些学校安排班主任，青睐“监工型”、“警察型”和“企业家型”的人，这是短视行为，是亵渎教育；在这些管理者眼中，完全没有人的存在，“教育”只图眼前的“实惠”，而不需要对人的未来，对民族的未来负责。

　　当年我做班主任时，每天和学生在一起，我了解每个人的性格，了解每个同学的内心，我做他们的朋友，他们把心里话告诉我，我是他们成长的同行者，我也在成长。正是在和学生朝夕相处的岁月里，我逐渐明白了教育的真谛，坚定了自己的教育理想。